青岛老宅的书房地板在晨光中泛着陈旧的光泽。罗敏跪在父亲常坐的位置,指尖摸到第七块柚木地板的细微凸起。陈律师给的钥匙插入隐藏锁孔时发出艰涩的"咔嗒"声,像是尘封多年的叹息。
黑匣子比想象中小,钛合金外壳上刻着"海星号1998.6.16"。罗弘用发卡轻挑开防水胶条,里面没有飞行记录仪,只有份泛黄的孕检报告和微型磁带。报告单上"双活胎"三个字被红笔重重圈出,而患者姓名处赫然是"林澜"。
"崔夫人怀的是双胞胎..."罗弘的声音卡在喉咙里。她翻到第二页,其中一个胎儿的DNA分析数据被整齐裁走,只留下锯齿状的纸边。
录音机转动起来,先是一阵海浪声,接着是年轻版陈律师急促的汇报:"...确认两个女婴,健康...按计划转移..."突然插入罗建国沙哑的怒吼:"他们调包了晓莹!A-17在哪里?"最后是段诡异的童谣,女声轻唱着:"...浪花带走小贝壳,一个回家一个藏..."
罗敏的太阳穴突突直跳。她摸出翡翠吊坠对着阳光细看,金属底托内侧竟刻着行小字:"A-17& XY"。手机突然震动,小林发来研讨会现场视频——韩之平正带着三名"特殊培训生"强行登台,其中那个叫崔晓莹的女生,腕间戴着与罗敏吊坠同款的翡翠手链。
"不对..."罗弘突然放大截图,"看她的手。"
崔晓莹的右手正按在演讲台上,无名指关节处有颗细小的黑痣——与罗敏七岁住院照上的胎记位置分毫不差。
法治研讨会主控台前,罗敏飞快地敲击键盘。大屏幕上正播放她连夜重剪的版本,《海商法》修订历程与打拐案例交替闪现。台下前排,崔董事长的手杖在地毯上敲出不安的节奏,而韩之平不断看向手机——屏幕上闪烁着"DNA报告已送达"。
"接下来是海上打拐案例实操分析。"罗敏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会场。她点击播放键,船难录音再次响起,但这次叠加了父亲当年在最高检的案情分析:"...犯罪集团利用货轮压载舱运输,每舱可藏12名儿童..."
崔晓莹突然从座位上站起,翡翠手链撞在话筒上发出刺耳的回响。大屏幕诡异地切换成某段监控录像:1998年医院育婴室,戴口罩的护士将两个襁褓调换位置。画面角落的日历显示:6月17日。
会场哗然。罗弘趁机插入了黑匣子里的孕检报告特写,双活胎的超声影像在法学家们眼前放大。她对着备用麦克风清晰地说:"《海商法》第38条明确规定,货轮任何舱室都不得..."
"这是诽谤!"崔董事长的手杖重重砸向地面。保镖们冲向控台,却被突然出现的陈律师拦住——他的轮椅横在过道中央,假肢金属部件在灯光下寒光凛凛。
罗敏趁机切换到最后一张幻灯片:翡翠吊坠的高清扫描图,"A-17& XY"的刻痕清晰可见。她直视崔晓莹的眼睛:"根据《民法典》第16条,被拐儿童成年后有权知晓真实身份。"
会场突然陷入黑暗。应急灯亮起时,崔晓莹已经不见踪影,只留下翡翠手链孤零零地挂在椅背上。罗弘的手机亮起陌生号码短信:【老码头见。带上黑匣子——你妹妹】。
暴雨中的老码头像幅被水晕染的油画。罗敏护着怀里的黑匣子,雨水顺着翡翠吊坠滴在钛合金外壳上。阴影里走出个穿防水外套的身影,兜帽下露出与罗敏极为相似的杏眼——只是右眼睑多了一道浅疤。
"他们给我看了DNA报告。"崔晓莹的声音像是多年未用的琴弦,"我们确实是双胞胎,但都不是林澜的女儿。"她掀开外套,锁骨处赫然也有个翡翠吊坠,刻着"XY& A-17"。
黑匣子的磁带继续转动,播放出当年护士的证词:"...林女士早产死胎,崔董事长买来两个女婴冒充...一个为继承家业,一个为..."录音突然被电磁干扰吞没。
"为当替罪羊。"崔晓莹苦笑,"二十三吨的走私案,总需要个'主犯'。"她突然拽过罗敏的手按在自己右腕的胎记上,"父亲——我是说罗建国——发现真相后,冒险换走了作为证据的你。"
码头仓库的探照灯突然大亮。崔董事长带着保镖围上来,老人脸上的皱纹在强光下如沟壑纵横:"把黑匣子交出来。"他的手杖指向崔晓莹,"还有她。"
陈律师的轮椅从雨幕中驶出,挡在姐妹俩面前。他掀开膝盖上的毛毯,露出个老式录音机:"来不及了,崔老。最高检重启调查的新闻已经发布。"录音机里播放着整点广播:"...特别调查组已进驻崔氏集团..."
"法治研讨会还在继续。"罗敏举起手机,直播画面里小林正播放她们准备的终极证据:《海商法》与《反拐卖法》的衔接条款分析。弹幕刷爆了屏幕:"支持罗建国!""严查翡翠链!"
崔董事长的翡翠袖扣在雨中坠落,碎成两半。老人望着崔晓莹,突然说了句奇怪的话:"你母亲...林澜她...到死都以为你们是她亲生的。"
货轮的汽笛在远处长鸣。罗弘撑着伞走来,手里拿着刚收到的司法专递:最高检对罗建国"失踪"案的复查通知。雨滴敲在文件上,水痕模糊了"疑似卧底行动"几个字,却让"恢复名誉"四个字更加清晰。
姐妹俩的翡翠吊坠在雨中轻轻相撞,发出清越的声响。二十年前被浪花分开的两个贝壳,终于在此刻找到了彼此。